施蛰存心理分析小说浅析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18-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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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蛰存心理分析小说浅析

张梦

西华师范大学四川南充637000

摘要:施蛰存是中国“新感觉派”的代表作家之一。在上世纪30年代左翼文艺思潮风靡全国时,他并不趋时,而是借鉴弗洛伊德主义的无意识理论及人格结构学说,进行心理分析小说的创作,注重对人物深层心理剖析。从施蛰存小说创作的具体内容来看,无论是在选取文学表现对象的原则上,还是在文学把握现实的方式上,施蛰存都没有走向现代主义的非理性的极端,而是本着鲜明的理性精神来选取对象和把握现实的。他描写人物的内在心理活动,并不是因为他否认外部世界的可知性、可把握性,而恰恰是因为他希望通过对人内在心理世界的分析描写来获取探索人类心灵奥秘把握人的真实的本质的一种方式,以便更好地揭示生活的真相。

关键词:施蛰存;心理分析小说;作品分析;西方意识流小说;传统文学

施蛰存是中国现代文学心理分析小说的代表作家,他在三十年代创作的大量心理分析小说丰富了中国现代文学的审美世界。一些文学批评者对施蛰存心理分析小说的艺术魅力和价值进行了充分的揭示和分析,并探讨了他的作品与国外心理分析学说之间的关系,但值得注意的是,一种新的理论或创作手法在作家情感与想象世界中的植根,并不能简单地归结于兴趣或外部环境的诱发,而是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作家是否具备了吸纳、同化该理论和技巧的审美认知结构与内在的情感准备。

历史题材的心理分析小说集《将军的头》是施蛰存有意识地以弗洛伊德学说来进行心理分析小说创作的开始,作者认为:“《鸠摩罗什》写道和爱的冲突,《将军的头》却写种族和爱的冲突,至于《石秀》一篇,我是只用力在描写一种性欲心理。”在这些小说中,人物总是处在灵与肉的对立中,充满了弗洛伊德所说的本我、自我、超我的矛盾,本能欲望与理性道义的斗争,现实主义小说中那种外在的情节冲突在这里成了内部心理力量的生死较量。

集子中的《鸠摩罗什》表现这种人格冲突最委婉曲折而惊心动魄。后秦高僧鸠摩罗什欲求功德而又无法排除对其妻龟兹公主的爱恋,在秦国讲经时既无法克制对亡妻的思念,又无法抵抗美貌而放浪的孟娇娘的诱惑,在惩戒两名宿妓僧人时,他只得以吞针的幻术来证明自己的功德。在罗什的人格与心理结构中一直存在着两极矛盾:一极是佛性的觉悟与虔诚,一极是人性的爱与欲的追求。作为真实的人存在的高僧罗什不再是一个完满自足的理性主体,而是灵与肉、情与理的动态组合。爱欲与理智的冲突贯穿于他的心理活动的全过程,对于这种内部冲突,人的主观意志和理性能力都无法进行调整和控制。

《将军的头》集子中其他三篇作品都表现了爱情与死亡,这也是显尼志勒心理小说的主题。《将军的头》中带兵征讨吐蕃的将军花惊定,迷上美貌的村女而无以自拔,在军法纪律与情欲本能之间陷入深深的矛盾,以浪漫的夸张表现了信义与情欲的冲突;《石秀》借用《水浒传》中石秀帮杨雄杀死奸夫淫妇的故事,以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重新发掘石秀杀戮淫邪的心理动机,以绵密的描写表现了石秀内心伦理、友谊与情欲本能的冲突;《阿褴公主》则用抒情的风格表现了段功在民族利益和个人欲望之间的痛苦选择。由此可见,爱欲与理智的冲突,或说潜意识与意识的冲突构成了施蛰存历史题材心理小说的基本结构。正如当时一位评论者指出的,集子中的每一篇作品都是“二重人格的描写”,“每一篇的题材都是由生命中两种背道的力的冲突来构成的,而这两种力的一种又始终不变地是色欲”。作品中冲突的结果常常是情欲本能终于从蛰伏的深层潜意识浮出,并最终击败理智与显意识,打破最初的平衡,从而筑成死亡的结局,完成了悲剧的情节。小说集《将军的头》是作家探索期的作品。施蛰存有意识地运用精神分析学说,通过错综复杂、细致入微的心理矛盾与冲突的描写,反映精神领域中潜在的未被人们意识到的领域。由于把意识与潜意识之间的冲突作为小说结构的基础,从而使传统现实主义手法的外在情节与行动退居心理之次,同时也避免了自然主义与色情描写的庸俗格调,显示了心理分析小说的特色。

正是由于抱着如此严肃的创作态度来进行历史小说创作,施蛰存很快就发现在历史题材中已很少有可供挖掘的素材了。于是,施蛰存把眼光从历史转回到了现实,努力从现实的人身上去挖掘各种可供描写分析的心理现象。

他最早写成的同时也是写得最有特色的现实题材小说是《梅雨之夕》集中的同名短篇小说。小说描写了在梅雨淙淙的黄昏,一个公司职员在下班回家的途中遇到一位未带雨具的姑娘、被她的美貌所吸引、鬼使神差地主动伴送她回家。小说的情节、人物极其简单、只以人物心理分析的细腻曲折见长。作者直接以主人公“思想底独白”为主体展现人物在短暂的萍水相逢中颇有戏剧性的心理变化过程:一忽儿雨中的少女酷似初恋的少女、一忽儿路边的女店员的忧郁的眼神又似妻子发出的、顾盼之间、令人疑虑重重、真中杂幻、是梦非梦、在人物心理活动的层层波澜中、传神地描写出那种蠢蠢欲动而又带有强烈抑制性的心理状况。

这篇小说所刻画的就是这样一种没有直接同什么重要社会生活发生联系的性心理流程。表面上看,这里对人物性心理的描写似乎脱离了现实生活的土壤,纯粹是为写性而写性。但实际上,在主人公内心那重重疑虑中透露出来的却是主人公对上海这个畸形繁华的大都市里那种冷漠而富有敌意的外部人际关系的忧虑和批判,“上海是个坏地方,人与人都用了一种不信任的思想交际着”施蛰存用这么轻轻的一笔,就已经使我们拈量出了这作品沉甸甸的思想内涵。此后,沿着《梅雨之夕》的路子,施蛰存又写出了《在巴黎大戏院》和《魔道》等小说,同样以人物内心蠢动的性意识为主要描写对象,表现这样一种心理状况:一方面人物的性本能欲望受到现代文明的压抑只能潜伏于心,另一方面人物的性神经又被都市跃动烦躁的生活磨得异常纤敏,不时地探出头来寻找性的对象或性的替代物。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去设法寻求性欲的满足和快感。如《在巴黎大戏院》里的那个已婚男子、家中有妻、却又迷恋都市热情浪漫的女郎、坐在影院里却只专注女友的体味和香气、不敢直接表白爱情,只好在黑暗中以吸吮女友手帕中的汗味痰迹聊以自慰。在人物略显病态的心理描写中,施蛰存将这样一些骚动不安的灵魂直接袒露在读者面前。

“身形同俱灭,江河万古流”。施蛰存先生临终前一年曾意味深长地说:“我是廿世纪的人,我的时代已经过去。”诚如斯言,施蛰存的心理分析小说在二十世纪20、30年代给读者营造出一种全新的感觉。而施蛰存的离去既标志着一个文学时代的远去,也意味着这种在当时被认为是新颖、别致的创作技巧的日渐淡化。但施蛰存以休闲、感觉、性爱为内核的都市文学仍然具有广泛的研究空间,这种独特的研究价值将引领着一代代学人继续地、永远地探寻下去。

参考文献:

[1]施蛰存.灯下集•我的创作生活之历程[M].上海:上海开明书店,1937.

[2]施蛰存.将军的头[M].北京:新中国书店,1931.

[3]施蛰存.将军的头(书评)[J].现代,1932,(5).

[4]楼适夷.施蛰存的新感觉主义[N].文艺新闻(33号),1931-10-26(2).

[5]施蛰存.梅雨之夕[M].北京:新中华书局,1933.

[6]施蛰存.善女人行品[M].上海:上海良友图书公司,19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