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的土壤孕育错位的孔乙己——解读《孔乙己》

(整期优先)网络出版时间:2014-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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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位的土壤孕育错位的孔乙己——解读《孔乙己》

罗燕

◇罗燕(福建龙岩初级中学龙岩364000)

俗话说:“播种性格,收获命运。”孔乙己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块肥沃的封建科举的土壤中,他播下了以穿长衫为标准的读书人的清高和所谓的尊严,他梦寐以求的人生理想是用读书这块敲门砖敲开高中当官的大门,成为所谓的人上人。但命运似乎在和他开玩笑,没有被他的“虔心、真心、耐心”打动,让他融入众多短衣帮中醒目的穿着破破烂烂、脏兮兮的长衫的一员,在一连串炮轰的嘲笑中苟延残喘地活着,用可怜兮兮的言语保护着他残存的自尊。孔乙己的一生是错位的一生,一生的错位源于错位的封建土壤。

美学中的错位不是对立,“不是一个半径不同的同心圆,而是圆心有距离的美,就像真善美,是三个偏心圆的交错。三者既不是统一的,又不是绝对分裂的,有部分的重合。如果是无限错位分裂,就可能成为诲淫诲盗;如果完全统一,就可能成为抽象观念的图解。”

首先,孔乙己与封建社会的错位。“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古诗古言道出了社会对中举成败截然不同的态度。

《孔乙己》一文中,咸亨酒店的格局就是一个等级森严的社会缩影。穿短衣帮的哪怕多花一文钱买一碟盐煮笋,或者茴香豆,也这能靠柜台外站着,而穿长衫的才可踱进“贵宾房”里,喝点小酒,快乐似神仙。一站一踱,踱过以后是坐着喝,站的拘谨和踱的从容,这一对比足可窥斑见豹地说明两个阶层地位的悬殊。一叶知秋,窥一斑而知全豹。一个等级差异的咸亨酒店是一个等级层次之别封建社会的缩影。一个科举连连失败但对科举依然痴迷到骨髓的,但残酷的现实击碎了他的科举梦想,最后只能以穿着似乎十多年没有补,没有洗的长衫,以读书人自居的孔乙己,势必是这个社会的边缘人,一个让能让单调、无聊生活的气息变得“轻松快乐”的人,一个给别人“快乐”却无人关爱的人。

其次,孔乙己与短衣帮的错位。俗话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在这错位、疯狂、病态的社会土壤中,势必孕育了与这社会土质一样的群体---短衣帮。他们是社会的底层人,受到统治者的欺凌。从数学合并同类项的角度看,他们和孔乙己是同一类人,物以类聚,人与群分,但他们并没有视孔乙己为兄弟,孔乙己也不屑与他们为伍,两个圆心有距离的群体就这样错位,没对立,没统一。孔乙己在短衣帮中凭借穿着长衫可以找到聊以自慰的自尊,在短衣帮面前故意高喊“温两碗酒,便“排”出九文大钱,孔乙己神清气爽的话语就是想在短衣帮面前炫耀自己:“我是穿长衫的读书人,咱不差钱,比你们只要一碗酒的强多了。”心理上孔乙己占优势了,言行上一定高高在上。可介于这两个同心圆有距离的短衣帮也不凡示弱,马上来个反击战。问孔乙己“你脸上又添上新伤疤了”,言外之意是你又偷东西挨打了,面对孔乙己的不屑一顾,短衣帮哪肯善罢甘休,抓住孔乙己的软肋,戳到他的最痛处,反问他,孔乙己你认得字,怎么连半个秀才也没捞到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时孔乙己只能败下阵来,用他唯一的“之乎者也“来保护残存的自尊。两个同心圆有距离的错位体,永远没有一致的轨道。在孔乙己最后一次用手当作脚走到咸亨酒店时,那些短衣帮一如既往地连轰炮炸式揶揄嘲笑孔乙己又偷东西而被打折了腿。没有半点的同情、怜悯之心,好歹他们和孔乙己也是常在一起喝酒的“酒友”,抬头不见,低头见,日久生情。可他们就这样很自然的,很习惯的,“发自内心”地讥笑孔乙己,孔乙己也很习惯的在他们的讥笑中把手当脚一步一步“走着”离开咸亨酒店。一边是热闹非凡的,有说有笑的,拿别人不幸和痛苦取乐的短衣帮,一边是冷得像呆在冰窖中,处于社会边缘,在别人眼里只是笑柄的穿着长衫的读书人的孔乙已。两类错位的人就在这错位的社会中“呻吟”着。

第三,孔乙己与丁举人的错位。或许是上帝的青睐,终于让寒窗苦读的丁某某敲开了官府大门,他到达了预设的终点——举第为官,权势俱备,备受众人崇

仰、敬重,一跃成为丁举人。鲁迅没用丁老爷,而是用丁举人,突出了他的身份。丁举人一旦飞黄腾达,摇身一变成了残酷的统治者。他明知道孔乙己生计艰难,拿了点小东西无非是为了糊口,但为维护显贵的身份和森严的等级却偏偏小题大做,逼着写“认罪状”不算,还“吊着打”,直到打折了腿,落得个残废。原本四肢健全的孔乙己已是穷途末路,此番又被打折了腿,只有死路一条了。因此,丁举人是孔乙己的致残者。原本孔乙己和丁举人是同一起跑线上,只是孔乙己没有平步青云,成为仍在科举这条泥泞道路上苦苦挣扎的人。科举制度造成了两种读书人,一种是少数人,他们侥幸地通过科举考试爬上去了,成为统治阶级后,又反过来开始残酷地剥削压迫广大劳动人民,即成了“害人的人”——丁举人;而绝大多数没有挤上那个荣身独木桥的,不仅没有成为什么高人一等之人,却连谋生的本领也没学会,成了科举制度的悲惨牺牲品,即社会上的“废人”——孔乙己。在同一封建土壤上孕育出两个错位的读书人,彼此在各自的命运的牢笼里踯躅着。

最后,外在孔乙己与内在孔乙己的错位。孔乙己是一位生活于封建末世的“读书人”,他的“品行”极好,热情而且善良。当他受不了大人们的挖苦揭短时,就热心的与小伙计攀谈,拷问茴香豆的茴字如何写。小伙计不想理会,他却“很恳切”继而不顾对方的不大乐意和已经不耐烦,要教给“茴”字的四种写法,其长指甲敲着柜台时显示出的完全是一种乐为人师的得意与满足。但看小伙计“努着嘴走”,不禁“叹口气”“,显示极惋惜的样子”。这说明他真诚地想交给小伙计一点“有用的”东西。但让人最难忘的还是他的迂腐和麻木。他极其自尊,自视清高,以至于有些盲目自欺。虽然早已贫困窘迫到了小偷小摸的地步,还不能自醒,不甘心承认目前的处境。善良热情、纯情未灭而同时又迂腐麻木、好逸恶劳,互相矛盾然而又极和谐地统一于孔乙己一身,这使得他的善良、热情散发着古旧的迂腐朽烂的气息,而他的迂腐麻木又伴随着善良与真诚,成为对别人没有任何伤害的懦怯与软弱。两份孔乙己在挣扎着,裹着厚厚名利的孔乙己势不可挡地战胜了“人之初,性本善”的孔乙己,孔乙己在矛盾挣扎中苟且偷生。(下转第60页)(上接59页)半身不遂的孔乙己最后一次是如此狼狈地用手撑着地面来,咸亨酒店里的重任居然一个个都沉浸在自己欢乐的“说笑声”中。人性麻木一至于此,错位的感觉何等惨烈。更有甚者,孔乙己在粉板上留下的欠十九个铜钱一直留着。一个人死了,留在人们心里的,就只有十九个铜钱的欠账。生命既不宝贵,死亡也不悲哀。

鲁迅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发现了人物的生命不仅仅在行为和语言、思想的冲突之中,而且在人与人感受重合部分偏离结构之中。各人的感知是各不相通的,但是,并不仅仅是直线对立的,而是多元错位的。这就是孔乙己形象如此能抨击读者的原因所在。

参考文献:《审美阅读十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