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特朗普政府对欧一体化态度转变的原因

探究特朗普政府对欧一体化态度转变的原因

寇鹏程

上海交通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 上海市徐汇区 200030

特朗普政府上台以后，对欧洲一体化持一种消极的态度，与前任奥巴马政府形成鲜明对比，这背后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我们需要从国际体系层面、国家层面和个人层面来进行立体分析。首先是欧盟本身存在较大的问题，欧盟当前的生存危机加剧为特朗普对欧一体化态度的转变提供了现实的依据和客观基础。其次美国国内外挑战增多，特朗普政府认识到不仅美国的国际地位受到威胁，而且国内发展也面临巨大挑战，进而导致美国国家安全战略发生转向，这是导致特朗普对欧地区一体化政策发生转变的根本原因。与此同时，美德摩擦的加剧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特朗普政府对欧一体化态度的转变，以下是对欧盟生存危机和美德摩擦这两个原因的具体分析。

1. 欧盟的生存危机加剧

欧洲面临着多种危机，从经济增长乏力、民粹主义抬头等内部挑战，到俄罗斯入侵格鲁吉亚和乌克兰、中东恐怖主义、难民危机等外部威胁，这些危机正在削弱欧洲大陆一体化的政治决心和欧盟的全球地位^①。21世纪以来，欧盟面临的一系列重大危机也为民粹主义者提供了一个坚实的政治基础。首先，最明显的是2007-2008年金融危机引发的“大衰退”或“长期萧条”，这场衰退是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最严重的一次^②，1929年的经济危机使希特勒上台，这次危机则引发了人们对欧洲一体化可行性的质疑。近年来，由于经济衰退的直接或间接后果，或者由于独立的内部或外部因素，欧盟经历了进一步的危机，也进一步引发了人们对欧盟一体化的质疑^③。其中包括欧元区主权债务危机，希腊危机，英国脱欧，西欧的伊斯兰恐怖主义，中东和撒哈拉以南非洲与伊斯兰有关的战争，随之而来的是跨越地中海和爱琴海的大规模移民浪潮，匈牙利和波兰走向“非自由民主”，莫斯科日益增长的敌意和对乌克兰的干预导致欧盟对其实施经济制裁，特朗普总统最初的外交政策言论也给欧盟带来了相当大的安全和经济不确定性。

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旧问题浮出水面，例如欧盟会员国的经济异质性以及人们对“欧洲一体化被德国新霸权劫持”的担忧，所有这些危机都使得欧盟的权力和机构超出了它们的限制，使欧盟显得十分脆弱，破坏了公民对欧洲一体化的同意和信任，解体的动力正在发挥作用。事实上，目前的欧盟危机与以往的危机有着根本的不同，因为体制上的缺陷、民粹主义的操纵以及随之而来的公众不信任已经打乱了欧洲一体化的理念。如今，人们将欧盟与不完善、功能失调的体制，僵化的规则以及与公民关切的脱节联系在一起，欧盟已成为紧缩和冲突的象征^④。即使经济复苏变得明显，社会经济凝聚力和政治信任危机也难以结束。民众支持的减少使得所有欧盟条约中所述的“建立更紧密联盟的运动”完全不现实，因为进一步一体化只有不到三分之一选民的支持。部分欧洲怀疑论者要求欧盟将权力交还给国家，而更强硬的欧洲怀疑论者则选择让他们的国家一起退出欧盟。关键的是，民粹主义政党正试图将退出欧盟转化为各自国家政治辩论和选举活动的中心议题。如果他们成功了，并开始大规模地致力于否定一体化，这很可能是瓦解欧盟进程的开始^⑤。

（二）美德摩擦加剧欧美关系破裂

德国一直在欧盟内扮演着关键战略角色，在英国开启脱欧进程之后，德国的主导地位更加明显^⑥。特朗普对德国在欧盟中的主导地位一直持质疑和防范的态度，甚至公开指责说“看看欧盟，它就是德国。欧盟基本上是德国的外交工具”^⑦。另外，特朗普上台伊始便开始抨击默克尔宽松的移民政策，特朗普在推特上写道“德国人民正在反对他们的领导层，移民正在撼动本已勉强的柏林执政联盟”，“德国的犯罪率大幅上升。欧洲各地犯了大错，让数百万人如此剧烈而暴力地改变他们的文化！”另外，2017年德对美贸易顺差高达504亿美元，商人出身的特朗普总统认为像德国那样的国家正在用其贸易顺差损害美国。早在入主白宫前数日，特朗普在接受英国《泰晤士报》和德国《图片报》采访时，就已明确表达了他在贸易出超等问题上对德国的怨恨。特朗普此前在美国青少年学生行动峰会（Teen Student Action Summit）上发表演讲时，再次加大了对欧盟和欧盟贸易行为的抨击力度，他将德国单独列为“最大犯规者”，并严厉谴责了世界贸易组织^⑧。在伊朗核协议等外交问题上，美德摩擦也十分剧烈，2020年1月19日，德国外交部长海科·马斯（Heiko Maas）接受采访时，将矛头对准美国。他谴责美国对伊朗进行极限施压的行为，并表示，欧盟不会跟随美国。马斯表示“尽管美国单方面放弃了核协议并向德黑兰施加最大压力，但我们还是希望通过谈判取得进展。法国，英国和德国都希望保留该协议，以防止伊朗获得核武器。”与此同时，马斯还认为，“我们不该假装以为只要外界干预使伊朗政权更迭，状况就会自然改善。这种方法已经行不通了。”

^⑨

柏林和华盛顿之间的重大摩擦使得美欧合作复杂化，不仅体现在俄罗斯问题上，而且涉及到更广泛的政治和经济问题上。在较长一段时间内，美德关系的破裂可能会削弱德国的全球地位，动摇欧洲的稳定，并为俄罗斯提供扩大其势力范围的机会。美国大选后，默克尔向特朗普总统传达了一个明确的信息：虽然与美国的外交关系是德国战略的基石，但美德合作必须建立在民主、自由的共同平台上，在全世界倡导人权，维护开放和自由的世界秩序。德国以民主、自由价值观为基础的外交政策很难与特朗普“交易性”的外交政策相一致，在应对俄罗斯的威胁、伊朗协议和巴黎气候协定等问题上，德国政府与华盛顿的立场都存在着强烈和潜在的对立。美德摩擦加剧，使得当前美国与欧盟的紧张关系更不乐观。

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欧洲接连遭受了一系列的冲击：欧债危机、难民危机、英国脱欧等，这些危机相互叠加，让欧洲国家不堪重负，而今特朗普政府向欧盟发动贸易战，不断向北约盟国施压，促使后者将防务预算提高到GDP的2%，这对于近年来危机不断的欧盟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给欧洲国家带来了又一个严峻挑战，使其面临的困难进一步加重。诚然，特朗普因素给跨大西洋关系带来了巨大压力，然而，北约不仅在体制上具有很强的弹性，而且尽管有总统的消极言论，美国仍不太可能违背对欧洲的军事承诺。这一承诺是以美国国会和军方的大力支持为主导的。还应注意的是，美国人继续积极看待北约，并认为在特朗普时代值得支持^⑩。因此，在可预见的未来，北约将继续是欧洲防务的主要组织原则。对欧洲盟国来说，关键的任务是在北约框架内逐步朝着更加自力更生的防御进程努力，防范美国大幅减少接触的极小可能性，使欧洲国家能够在不依赖美国军队的情况下开展更强有力的行动，这将是增强欧盟自力更生能力的明智选择^⑪。

①Seeberg, Peter. The EU and the Syrian Crisis: The Use of Sanctions and the Regime's Strategy for Survival[J]. Mediterranean Politics, 02 January 2015, Vol.20(1), pp.18-35.

②Sefa, Ergis. Survival of the Selfless: The EU Sovereign Debt Crisis and Its Effect of Relationships between Member States[J]. SSRN Electronic Journal, 2016.

③Bradley, Caroline. From global financial crisis to sovereign debt crisis and beyond: what lies ahead for the European monetary union?[J]. Transnational Law & Contemporary Problems, Spring, 2013, Vol.22(1), p.9(31).

④Schwarzer Daniela, Hölscher Jens, Tomann Horst. A Crucial Test for the European Union-What Will the Common Future Look Like? [J]. Wirtschaftsdienst, 2016, Vol.96(6), pp.383-396.

⑤Tudoroiu, Theodor. Brexit, President Trump, and the Changing Geopolitics of Eastern Europe[M]. Cham: Palgrave Macmillan US, 2018.

⑥Burt, Richard. Trump and Europe[J]. The National Interest, Jan 2017, Issue 147, pp.45-48.

⑦Phil's Stock World. Trump Accuses Germany of "Currency Exploitation": Merkel vs. Trump, Is Either Side Telling the Truth? [N]. Newstex Jan 31, 2017.

⑧特朗普指责WTO，还称贸易上德国是“最大犯规者”[N]. 环球时报，2019-07-26。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40105583236001494&wfr=spider&for=pc，访问时间2019-12-19。

⑨ 李萌. 德国外长批特朗普对伊朗极限施压：我们不会跟随美国[N]. 人民日报海外网，2020-1-19。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56164392378714139&wfr=spider&for=pc，访问时间2020-2-5。

⑩ Moira Fagan. NATO is Seen Favorably in Many Member Countries, but Almost Half of Americans Say It Does Too Little[R], Pew Research Centre, 9 July 2018.

⑪ Hans Binnendijk, Gene Germanovich. NATO Needs a European Level of Ambition[N]. Defense News, December 7, 2018.